对他们来说,死亡就是对世界失去感知,既无痛苦也无欢乐?
我站在门口。门里面的哭声揪成一团,一个分明已经沙哑的女声在喊:阿淇,阿淇……那声音扯着我的耳朵。她父母最爱的女儿,我最爱的赵淇,现在就躺在一具冰冷的灵柩里,接受所有人的吊唁。我平时叫她什么?我好像想不起平日是怎么称呼她的。她平日叫我亲爱的、老公、贱人;她要我叫她太后、美女……可在这样一个需要哭着喊她名字的时刻,在殡仪馆的门口,在一片哭声之外,我竟然想不起我平日是怎么称呼她的!我听到年长妇女唱念起了佛经,哭声渐停,他们围着她在唱“南无阿弥陀佛……”——你听得到我们的声音么?我想你可能早就嫌弃了那副摔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了吧,你早已飞到另一个世界里了。你如果在,一定会嘲笑这种可笑的世俗的哀悼方式吧?可是,你又怎么会知道,你走了,我们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悼亡你来吊唁你。你永远也看不到我们了,你听不到我们的哭声,看不到我们的撕心裂肺,更不知道我们为你流下那么多眼泪……
在这样的一个告别时刻,时间以一种缓慢但无法阻挡的节奏推进。
我本来是一个局外人,可是,我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悲伤。
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,我把赵淇写给我的书信全扔进火堆里烧掉了,只有那本赵淇邮寄给我的《南方旅店》,在我掂量许久之后,才终于逃过一劫。这是我给赵淇的葬礼,我在心底,将我所有的忏悔、愧疚、秘密和苦痛,全都付之一炬。